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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峰-当代中国的文化自觉（4集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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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来自于 王德峰-当代中国的文化自觉（4集视频）

曾经的中国被西方的坚船利炮轰开国门，被迫开启现代化的进程。百年来我们跟在西方后面亦步亦趋，认为不论是政治制度、科学技术，还是文化思想，都落后于西方。因而西方的思想观念强势进入，深入中国人的心中。

如今虽然历经改革开放，中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综合国力与百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但依旧摆脱不了西方理念。市场经济的全面展开、资本的逻辑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的全面渗透，正是西方文明的产物。

在将资本，这个来自西方的怪物的力量释放出来之后，中国经济获得了飞速发展，物质文明极大丰富，GDP连年攀升。可我们不能说经济繁荣就带来了天下太平。应该看到当下的中国存在着危机，精神价值上的危机。

在取得重大成就的同时，我们也付出着巨大的代价：从一个物质上不满足的时代，进入了一个精神上普遍不安宁的时代。物质文明越是发展，我们的精神家园就越是难以安宁，幸福感就越无从谈起。在资本逻辑的裹挟下，个体利益的最大化成了我们在社会生活中唯一的价值标准，追求效率成为我们组织各种活动的指导原则。

在这样的社会状况下我们不禁追问：要如何在精神上获得安宁？

长久以来，西方观念的忠实拥趸们一直宣扬着中国要全面接受西方的科学、制度、文化，非此无以改善中国。可中华民族能在西方的科学及制度中找到本民族安身立命的地方，找到自己精神家园吗？答案是否定的。
从贪官污吏横行到民众冲突加剧，社会上的种种乱象正表明我们如今的文化精神领域在功利主义的冲击下出现了不小的问题，是不健全的，需要用健全的文化精神力量来与之战斗。而这个武器，只能来自于我们自己本身。

改革开放以来，时代的主题可以归结为那句著名的话：发展才是硬道理。历经几十年到如今，种种问题表明：发展也不能不讲道理。在很多时候我们成了GDP的奴隶，唯GDP马首是瞻。
可是不禁要问一问，经济发展的成果到底有没有让人民充分享有，如果没有，那满足了什么人的利益。如果发展的成果被少数人包揽，发展的后果被多数人承担，那么就应当有所反思。
由此，就不得不提出新的时代主题：树立中国价值，重建社会正义。
我们需要在价值错乱，人心不古的形势下重建自己的精神家园，找到中国加紧现代化、不顾一切飞速发展的真正价值所在。而不是陷入发展主义的囹圄，在物欲横流中丢失精神价值层面的宝贵食粮。

那么中国价值到底要去何处寻找？

有人将目光转向西方，认为西方的“普世价值”同样适用于中国。如果这样，那么印在美元上的那句“我们信仰上帝和自由”是美国价值，翻译成汉语印在人民币上就成了中国价值了吗？上帝自不必说，中华民族本就不是宗教民族。而将自由作为中国价值同样行不通。因为西方和中国对自由的理解本身就存在着不同。
西方语境下的自由是在理性的前提下展开的。人有理性，利用自己的理性超越感性和个别性，认识普遍的价值和法则，限制自己个别的欲望，这是自由。
而中国人理解的自由，很大程度上是自我的愿望能够不受阻碍地得到实现。在当前社会发展状况下，任由每个人“自由”，可想而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西方价值不能等同于中国价值。所谓的“普世真理”，只是西方中心主义者的一厢情愿。

自文艺复兴，重新发现人作为人的价值以来，西方人将“理性”作为至高准则、信念所在，认为人可以通过自己的理性清洗对自然或社会认识的迷信、偏见和错误，把握并利用规律来改造现实。资本主义精神在理性的号召下迸发出来，由此展现了西方文明的“辉煌”。
理性取代了上帝的位置，但是它却不能给出西方文明的价值基础。因为理性只是证明了人能够运用它实现自己的目标，是人类更好地征服自然、构建社会的工具，并不能回答价值所在的问题。
理性的作用在于为了人类的利益更好地控制世界。而这其中的“利益”，却并不是一个整体的概念，而是分散的、甚至彼此冲突对抗的。理性不可能凌驾于诸种彼此冲突的利益之上起作用，因为利益本身是非理性的，只能靠外部约束加以规范，而不能予以自由。
西方的理性主义已经走到了尽头，变成了空洞的形式规则，没有真正的内容，成为和被打倒的上帝一样的存在，虚无缥缈。
那些曾经叫喊着要求自由的理性个体早已成为异化的资本，为自身的增殖拼尽气力。他们白天在市场上厮杀，大资本吞并小资本，大鱼吃小鱼。晚上回家祷告，惭愧地请求上帝拯救他们有罪的灵魂……

我们不能让中国的明天成为西方的今天。

百年来西方化确实给我们带来了现代化的好处，但是在价值领域里，西方并不能做中国的导师，我们需要用自己的精神解决精神家园的重建问题。中国社会缺少安身立命的精神基础，而构建它的责任，就落在新一代的年轻人身上，主要是80、90后的身上。
50、60后们承担着发展就是硬道理这个历史课题，一部分人在改革开放中抓住千载难逢的机遇，挖到了第一桶金，成为了成功者阶层的一员。而更多的人，沦落为弱势群体。

80、90后们，就是在他们的父母在改革开放的浪潮当中一次又一次地奋斗、挣扎中度过的，他们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他们的父母是如何成功的，更多的是如何沦落为下岗工人和弱势群体的，沦落为到处游走的农民工的，这就是80、90后成长的时代环境。
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指望他们拥有坚定的集体主义或共产主义信念吗？他们一定是个人主义者（这里的个人主义并不等同于利己主义的贬低意味）。他们绝大多数不能像父辈一样，抓住千载难逢的机遇，挖到第一桶金。

当下的中国市场已经被三大资本瓜分完毕：权贵资本、洋人资本和民间自由资本，并无个人充分发展的空间。想要更好地生存，就必须依附于资本。由此就剩下了三条路：公务员、企业白领和新一代劳工。

而且，新“三座大山”：住房、教育和医疗，重重地压在他们的肩上，尤其是居高不下的房价，成为普通中国年轻人的痛点。人们纷纷成为“房奴”，两代甚至三代人几十年的血汗统统在顷刻间流进政府和开发商的腰包。

奉行个人主义的80、90后们在这样的形势下承担起树立中国价值，重建社会正义的时代责任，应该如何做，自然是争论不休。怎样在各种观点中真正寻求到构建精神价值的基础，需要考虑如下三个问题：

一、经过了改革开放的巨大的社会转型之后，从传统的政治等级社会中走出来的中国人，是否能成为独立的人格？
曾经的中国长久以来就是等级分明的社会，虽不像中世纪的欧洲那般固化，但在以政治关系维系着的整个社会中，个体必须要依附于某种关系才能得以生存和发展。
而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的到来，必然地要求个人作为独立的个体来参与，需要独立的人格加以契约精神才能完善运行。独立的人格是民主得以存在的前提，中国要获得长远发展，需要民众自身的觉醒。而在这方面，中国似乎面对着困难。旧的形态被打破了，可新的观念能否树立还需要进一步的努力。

二、在客观存在的阶级分化面前，在阶级斗争不可避免的情况下，中国人如何为其设定制度性规则？
在当今的中国，阶级是客观存在的。那些把阶级称作阶层，从而淡化了价值色彩的做法，只不过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伪善。资本家和无产阶级永远不可能是分别承担不同社会功能的两个平等的“阶层”。
只要是在资本的逻辑下，就要产生异化劳动，就会发生抽象劳动和具体劳动的分离。在这样的社会中，资本占统治地位，个体的具体劳动能否作为抽象劳动被社会所承认，要由资本政治说了算。
而阶级分化就必然引起阶级斗争。西方在长久的阶级斗争与博弈中，已经发展出一套有些成效的制度规则，比如全行业的工会等等。而中国的真正的阶级斗争才刚要崭露头角，应该制定怎样的制度规则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三、中国经济的资本主义方式与中国文化精神的复兴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直接地说，资本的逻辑与中国传统文化精神一定是冲突的，这样也就引发出种种社会问题。在资本必然的唯利是图的理念指导下，传统美德早就被丢弃在一旁，社会伦理也早已不知为何物。
人们做什么事情的出发点都是对我的好处是什么，效率变成了唯一的追求。这样的境况下，要想实现中国文化精神的复兴，前路必是艰险的。

资本主义一定会灭亡，这是马克思在一百多年前告诉我们的，在今天也同样正确。但是资本主义何时灭亡，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同样，当资本灭亡的时候，哪个民族还活着，更要打上一个问号。
也许，长久以来没有资本的逻辑，而是以儒释道结合的哲学境界为信念的中华民族有这个能力笑到最后。

中国人的社会实践不是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的，而是“性灵”，即想象，直觉，感悟。与西方人追求脱离现实的理性不同，我们是从现实出发，在生命情感中领会真理的。

从饮食方式就可见一斑，西方人用刀叉，是“主体面对客体”，将客体剖析，控制，代表着“技术”的概念；而我们用筷子，将自己与食物建立联系，是“天人合一”，代表了“艺术”的概念。
我们的日常生活不靠逻辑推演出的真理，而是直观的生命体验的真相。脱离了实际的生命情感的西方人要在宗教中寻找精神的寄托，中国人则不需要，我们有文化精神的滋养足矣。

中国人思考理解这个世界的出发点就是生命情感，是从自然外物中获得的直接感受，在追求天人合一的过程中，我们的心灵得到了滋养，我们的人际关系也得到了恰当的展开。我们追求的是那种恰到好处的和谐，而不是将自己作为主体，将外物作为客体，对其进行改造。
而西方人以逻辑推演出的理念作为标准衡量现实，发现二者的差距，从而要改造现实以使其符合理念的规定。正是这种要改造不合理现状的力量，推动着西方开启现代化，进而将全世界都裹挟在这种逻辑之中。最终它演变为资本的逻辑，成了主导一切的力量。
中国并不是例外，因而我们要寻求资本的逻辑与文化精神的互补。文化传统再如何败坏，它的本色依然保留在每个中国人的内心之中，这是之所被称为是中国人的根本所在。

对中国的资产阶级来说同样如此，他们虽然是资本的代言人，但依旧保有着中国文化精神。因此，在中国起主导力量的这些资本家们的精神成长就成了未来的大问题，他们不仅要学会用经济的理性做事情，而且要学会承担对社会的伦理责任。

中国特殊的文化必然要对源于西方的资本的逻辑做出改造，成为“中国特色资本主义”，以自己的方式在资本与固有文化精神价值的对抗中寻找到适合自己的出路。这样，就必须要探讨在资本主义经济面前，中国的文化自觉问题。
而当代中国文化自觉的基础就是要去细细体味本民族的语言。因为语言就是思想，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必然在汉语中得到淋漓尽致地展现。
当前，存在着两种不同的语言。一种是知识分子，主要是人文社科学者的学术语言，他们把汉语当成了表达西方概念的符号，以西方的价值观念解析中国问题；另一种是人民大众的语言，依旧保留着传统的智慧，依旧有阴阳相生的“道”蕴藏在其中，需要好好把握，从中体悟出一直传承的本民族文化的光辉，这正是文化自觉的关键所在。

文化自觉这种基础性工作，一定要对西方文化保持足够距离才能进行，一个学问家如果被西方概念控制住了头脑，他就无法体察中国人生活中的道。

而如果人民生活没有天道在其中，我们这个民族的文化生命就失去了，我们中华民族终将成为西方文化所引用的材料，我们就下降为经济动物，我们就不再可能有精神家园。

西方人把天道作成了理念，从柏拉图主义开始，认为现实是对理念有缺陷地分有，因而要求改造现实，顺应理念。在这种观念的引导下，西方创造出了许许多多自然界本不存在的物质，在造福人类的同时，也为人类带来了灾难，环境问题、食品安全问题等等不胜枚举。

而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人不是自然的对立面，我们所要达到的最高境界，就是天人合一，就是万物皆备于我，就是与自然和谐共生。我们在观察与感受中把握万事万物运行的道理，不求诸于逻辑推演，不去量化运算。

举个例子来说，中医的智慧博大精深，可是却得不到所谓“科学”的名分。因为这个“科学”，只是西方创造的有理性依据的科学，中医这种靠直接的体验把握生命规律的学问他们无法解释。

因此，我们要好好把握几千年文明发展传承不绝的宝贵文化精神遗产，用中国的文化精神面对资本的进攻，面对现代化所带来的种种问题。
如果我们真的成功地与资本的力量进行抗衡，从而避免自己成为会呼吸的资本存留于世的话，那么我们的文化思想，将会是世界其他文明的启迪，从而为拯救当代文明做出巨大贡献。

是时候让中国本有的思想文化重新发出它应有的光辉了，我们要有这样的文化自觉，在坚持做好自己的前提下，批判地对待其他文明的价值观念。胡乱吞咽其他文明的精神食粮，往往吞下的是有害的苦果。

在做好当代中国的文化自觉的过程中，要时刻注意避免两种情况：食洋不化和食古不化。既不能将洋大人的东西全盘吸收，也不能不加辨别地继承所有文化传统。这样，我们才会在如今这个精神空虚的资本时代重新找回自己安宁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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